艾：关于心理治疗，大多数的治疗师忽略了一个基本的考量：人并非单由行为所组成，还包括认知和情绪，而且人在情绪上会抗拒他的理智。没有两个人会有完全相同的想法，但是所有人都会抗拒想法，无论是由于精神病的因素或是个人切身问题的因素。当你了解到人如何抗拒理智的想法和人有多么情绪化，你会理解心理治疗的首要之务，不是去强迫人改变他们的念头；相反的，你要跟随他们的念头，用缓慢的步调来改变它，创造出有利于改变的情境，让他们愿意改变自己的思想。

　　我想我第一次真正的心理治疗实验开始于1930年。当时在麻州乌斯特州立医院（Worcester State Hospital）的一位病人要求关在自己的房间里，他既焦虑又害怕，他花了很多时间用细绳层层缠里房间里的窗棂。他知道他的敌人会进来杀了他，而窗户是唯一的入口，窗户的细铁条对他而言似乎太过脆弱，所以他用细绳来补强。

　　我进到房间里，帮他用细绳补强铁窗户的横杆，如此一来，我发现地板有几个裂缝，建议他这些裂缝应该用报纸来填塞，这样一来就绝无（他的敌人逮到到他的）可能，然后我又发现靠近门边的一些裂缝也应该用报纸来填塞。渐渐地，我让他了解到这间房间只是病房里的许多房间之一，让他接受护理人员成为他防御体系的一部份来协同抗敌；然后整个医院也纳入他的防御体系，然后麻州精神健康理事会（Board of Mental Health of Massachusettq）也是防御体系的一部份，再来是警察系统和官员；然后我再将防御体系的范围扩大到邻州，最后我让全美都成为他防御体系的一部份，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将自己深锁在房内，因为他有了绵密深远的防御网。

　　他宣称他的敌人要来杀他，我并不打算矫正他精神病的想法，我只想告诉他，有数不尽的人会来保护他。结果是：这个病人能够享受他在医院里自由活动的权力，惬意地漫步在医院周围的庭院，他停止了疯狂的奋战。最后他在医院的实习商店里工作，不再是个令医院头痛的人物……（编按：这里逐字稿的后半段会被当成症状处方的案例，发表在期刊[Zeig，1980b）当中，其余部份都未出版过。）

　　不对病人预设立场

　　艾：我下一个学到的重要功课是……对病人预设立场是彻底的错误。

　　大约在1900年前后，吉米“Jimmy”被送来州立医院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，他的诊断是长期的智能退化，他是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，像植物人一样无知无觉，像个游魂。他整天只会呆坐着和吃东西；好不容易才学会自己上厕所。他住进医院的时候大概是三十岁，被允许在医院周围自由活动，所以经常可以看到他在医院的庭园里捡树枝和树叶。我记得（有人发现他拿着）被卡车碾过、早已风干的癞蛤蟆尸体；每天晚上护理人员都会从他的口袋里清出一堆垃圾。他很少说话，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，他整天只吃饭、睡觉、用垃圾填满口袋，当口袋里的宝物被清光的时候，他也不吵不闹。

　　有一天我刚从波士顿回来，整个医院兵荒马乱，医院病房里有几间房间失火了，有两名护理人员和四十位病人被困在里面，两名护理人员已经被大火吓得失去理智。面对这样紧急的情况，吉米突然脱胎换骨，他告诉一位护理人员：“把所有的病人都叫来。由侧门把他们带出去，然后数人头。当你确定所有人都到齐了，把他们带到院子里的树旁，看着他们，不要让他们乱跑。”

　　他对另外—位护理人员说：“现在，给我你的钥匙，跟我来。”接着，吉米检查每一间房间，看还有没有人躲在床下，仔细检查之后，他把房门锁上；他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可能躲人的角落。在彻底检查完整个病房之后，他带着那名吓坏的护理人员出来，要他帮同事看着病人。然后，他一个人到处闲晃，开始捡树枝、树叶和其他的垃圾。

　　当我从波士顿回来时，火灾警铃才刚停。这场火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害，病人被带回病房里，吉米也进来了，坐在他经常待的那个角落里，就像我这几个月以来所看到的吉米，一点也没变。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他认为应该是有事发生了，他不确定所发生的事；我问他检查房间和他指挥大家的事，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那两名吓坏的护理人员非常困窘地向我报告刚刚发生的状况，有几个现实感不错的病人，证实了他们报告中那个临危不乱的吉米确实存在过，那两名护珲人员感到相当尴尬，一位被诊断为长期智能退化的三十岁住院病人吉米，刚刚竟然比他们更有应变能力。

　　所以当你面对精神疾患的病人时，你真的不知道你所处理的是什么。在他经常待的那个角落里，就像我这几个月以来所看到的吉米，一点也没变。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他认为应该是有事发生了，他不确定所发生的事；我问他检查房间和他指挥大家的事，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那两名吓坏的护理人员非常困窘地向我报告刚刚发生的状况，有几个现实感不错的病人，证实了他们报告中那个临危不乱的吉米确实存在过，那两名护珲人员感到相当尴尬，一位被诊断为长期智能退化的三十岁住院病人吉米，刚刚竟然比他们更有应变能力。

　　所以当你面对精神疾患的病人时，你真的不知道你所处理的是什么。